曾经,很长一段时间内,人们都以为孟浩然是一个以山水田园为乐的不出世之人。
毕竟连李白都为之倾倒,“吾爱孟夫子,风流天下闻。”
困了累了,就“春眠不觉晓”;
想喝酒了,朋友就经常“邀我至田家”;
想来场走就走的旅行,就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……
活得令人艳羡。
但每多了解一些,就越发明白,果然天地为局,众生为棋。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。
曾经热血少年
公元689年,孟浩然出生在襄阳的一个书香世家。
此时正值武则天篡唐改周之际,外面的世界一片喧嚣。老孟家是亚圣孟子之后,胸中自有气象。虽然“结庐在人境”,却自能做到“而无车马喧”。
孟家老屋背后,是一片桃园,落英缤纷,花香满径。孟浩然年少无事,就跑来这里读书。也是在这里,未及弱冠之年的孟浩然,写下了《春晓》。
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。
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。
一夜之间,家喻户晓。毛头小子孟浩然,就这样成了襄阳城的明日之星。
孟老爷子甭提有多高兴了,想着光耀门楣这下算是有指望了,便打发他早日去参加科举考试。
公元706年,孟浩然参加襄阳县试。
诗赋、试策、帖经三场下来,孟浩然一气呵成。在十八岁的年纪,就荣膺襄阳全县高考状元。
眼瞅着下一步就是襄州府试,一家老小都备好了题名宴,孟浩然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:
拒绝参加府试。
理由很愤青:皇室混乱、朝廷腐败、纲纪不振。我家老祖宗孟子说了,“君仁,莫不仁;君义,莫不义;君正,莫不正。”上梁不正下梁歪,这样的皇帝,我才不为他卖命呢。
少年热血的孟浩然,任性一时爽,却把孟老爷子气吐了血。
家庭会议开一开,三姑六婆劝一劝。可怎么样,都拉不回这头倔牛。孟浩然与家族的关系,就此闹僵,孟老爷子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闹僵就闹僵,年少轻狂的孟浩然一气之下干脆离家出走。不到二十岁的年纪,就跑到鹿门山过起了隐居生活。
只是少年孟浩然做梦也不会想到,这一个拒绝参加府试的决定,这一次任性的离家出走,将成为他一辈子无缘仕途的先兆,将成为他与父亲终生未能和解的遗憾。
曾经痴情公子
19岁时,孟浩然遇上了韩襄客,一个从郢城到襄阳卖艺的歌女。
才子,佳人,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。
一个说:“只为阳台梦里狂,降来教作神仙客。”(孟浩然《赠韩襄客》)
一个说:“连理枝前同设誓,丁香树下共论心。”(韩襄客《闺怨诗》)
无奈,不能朝朝暮暮。
孟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,但在襄阳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,断不能容一个歌女入门。
可谁的初恋愿轻言放弃呢?
苦苦相求不成后,孟浩然彻底离家出走,跑到韩襄客老家郢城,与韩襄客拜堂成亲。
白居易有句诗,“聘则为妻奔是妾,不堪主祀奉蘋蘩”。
那个年代,不得父母认可的婚姻,到底不算是明媒正娶,入不了族谱。
但两人,还是一个嫁了,一个娶了。自此,韩襄客成了孟浩然的妻子,孟浩然成了韩襄客的丈夫。
纵然,可能没有名分。
黄金燃桂尽,壮志逐年衰
26岁那年,孟浩然的父亲去世。至死,他都没有原谅儿子。
曾经以为一辈子还很长的孟浩然突然发现,原来人生真的会来不及。
他还没来得及与父亲和好,就永远失去了父亲;他的妻儿还没有见过家人,就彻底失去了被认可的可能。
守孝三年后,孟浩然决定结束自己在鹿门山的山居岁月。
“左右林野旷,不闻城市喧”
“垂钓坐磐石,水清心亦闲”
这样恬静、美好的生活,确实让人贪恋。然而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宿命。
父亲希望他光宗耀祖的心愿未成,他不能继续让他含恨九泉;而妻儿想要被认可,还可以通过一纸诰命。
当时正好处唐明皇李隆基上位初期,百姓安居乐业,大唐欣欣向荣。
而除了参加科举,去边塞建功、给人当幕僚,或是经举荐得皇帝赏识“暮登天子堂”,都是进入仕途的门路。
对于说过“文不为仕”的孟浩然而言,贤达举荐无疑是最理想的方式。
那时他虽有些敏感,却不失自信。
公元717年,当朝宰相张说前往两湖地区检查工作。
孟浩然获悉后,觉得这是个机会,就呈了一首干谒诗以求获得举荐的机会。
八月湖水平,涵虚混太清。
气蒸云梦泽,波撼岳阳城。
欲济无舟楫,端居耻圣明。
坐观垂钓者,徒有羡鱼情。
凭借这首《望洞庭湖赠张丞相》,孟浩然与张说结为知交,并在他的引荐下,结识了一票长安城的达官贵人。其中就有贺知章、王维、张九龄等政坛、文坛的领袖。
就在孟浩然摩拳擦掌、翘首以待时,却传来了张说因罪入狱的消息。没了张说的引荐,再想通过献诗献赋的渠道进阶仕途,可谓痴人说梦。
摆在孟浩然面前的,只剩下最后一条路:科考。
考就考呗,反正十八岁时我就是全县高考状元,孟浩然心里倒也不怵。
科目一为诗赋,这是孟浩然的强项,顺利通过。
科目二为试策,相当于现在的申论,是一种应用性极强的政论文。
自由散漫了半辈子的孟浩然,对官场一窍不通,这下可把他难住了。结果自然是名落孙山。
我有一壶酒,足以慰风尘
云卷云舒,花开花落。
孟浩然回到鹿门山已有七年。
期间,让李白都想结识的韩朝宗(“生不用封万户,但愿一识韩荆州”)好不容易说服唐玄宗再见他一面,结果被他放了鸽子。
“你和韩先生有约啊!”
“酒都喝了,哪有闲功夫担心他”
(或曰:“君与韩公有期。”浩然叱曰:“业已饮,遑恤他!”)
期间,开元盛世最后一位名相张九龄担任荆州刺史时,请他去做自己的幕僚,他去了没几天又跑了回来。
可这些都比不上他的鹿门山。
七年里,也有很多朋友来看他,他会领着他们看看自己种的满园瓜菜,然后宾主尽欢。
李白来了说:
吾爱孟夫子,风流天下闻。
红颜弃轩冕,白首卧松云。
醉月频中圣,迷花不事君。
高山安可仰,徒此揖清芬。
他很想说,那是你没见过挣扎中的我。不过,也只是笑笑,人生各种滋味,总要自己尝过。
最后一次,是王昌龄来。那时他大病初愈,大夫说:要忌酒,要忌口。
但朋友千里迢迢来看你,怎能扫兴:“大夫也常夸大其辞的嘛!”
正好酒菜里还有一道他特别喜欢又好久未吃的河鲜,于是食指大动,在众人的劝阻下还是吃了几口。
该喝的喝了,该吃的吃了,该见的朋友也见了,十分满足的孟浩然在送走王昌龄后,幸福的躺在床上,未成想旧疮复发,再也没有起来。
留下一箱诗稿,诉说着他在鹿门山平凡的幸福。
留下一句只愿葬在鹿门山的遗言,坦然离去。
千百年后,他们的事迹及作品依然在历史中熠熠生辉,闪闪发光。他们所做的事或开时代之先河,或为历史之转折,或决定人民之走向,或改变民族之命运,他们是时代先驱,亦是民族之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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